人不在此处

 

没有一片雪花


接上一幅画

存存饿得自己做饭的摸鱼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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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冬兵已经开始用拾来的木材生火了。

浸了雪水的树枝子没那么好点着,但冬兵还是成功的燃起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总算是开了个好头,他只需要适时地拿手里的木棍把柴堆扒拉几下,足够的氧气会让火越烧越旺。

冬兵看起来对自己的劳动成果很满意,暖色的火光印在他湿润起绺的长头发上,他甚至开始哼起歌,左脚在地面打的拍子都透露着愉悦。

史蒂夫从这场景中品出了一种荒诞的温馨,就好像他们是对上森林木屋欢度圣诞的gay couple ,而不是被困在无人区即将冻成冰棍的可怜人。

战术靴踏在地面的沉重声响在狭小的空间内震颤回荡,强烈的睡意与在每根神经上跳跃的疼痛同时侵袭着他的大脑,屋外肆虐的暴风雪倾轧过松林的巨响已经足够恼人,随便什么多余的杂声都能搅得他难以忍受。

冬兵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哼着仿佛永远唱不到尽头的苏联小曲,将手套摘下来放在火上烤,神情认真得像在翻烤刚刚猎来的野兔子。

史蒂夫真要被他这种故意为之的悠然自得激怒了。

苍天作证,如果他的腿没有断的话,他立刻就蹦起来狠踹冬兵的屁股,叫他滚到外面去喝西北风。

然而现实是他瘫在地上,像是被重型卡车碾过直到肚囊里填充的聚酯纤维都爆出来的布玩偶,作战服上凝固的血硬邦邦的戳在他身上,让他感觉自己被裹在腥臭又坚硬的茧里。

而他头上的几公分长的豁口还在顺着脸淌血,冬兵就视若无睹,在火堆旁唱着那该死的......什么来着?

哦——Позови меня тихо по имени——他听出来这一句,这些怪异的音节在他舌尖熟练的打转,假如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他必然会夸他低沉的嗓音性感得要命,但这时候他只想让冬兵快些闭嘴,不要再唱什么“黎明”,什么“摇曳的丁香与醋栗”,只要他稍稍看自己一眼,随便撕片布条把那根碍事的断掉的大腿骨重新固定一下,或者至少拿什么东西把他的腿盖住——上帝啊,他真的不想继续看见自己的骨头明晃晃支愣在外面了。

冬兵一定是在报复我,他怪我未经他允许就捅了他,真该死,是哪个混球说冬兵记性不好?又是哪个混球非得安排冬兵来接应的?

在高烧烧得昏天黑地的间隙史蒂夫这样浑浑噩噩的想着,真希望血清此刻立马失效,好让自己能直接昏死过去,而不是这样咬紧牙关以避免在冬兵面前娘们儿似的痛叫出声——他的身体正在进行高强度的自我修复,如果拿个高倍显微镜,或许可以看见新生的肌肉组织像活物一样缓慢蠕动着从创口两端向中间推进,试图填满深可见骨的裂隙——这绝不是什么美妙的感觉。

哈,感谢四倍强的意志力。

否则他现在就会被正常人类无法忍受的痛苦折磨到精神崩溃,然后像个软弱的可怜虫那样向冬兵大喊,叫他赶快掏出吗啡给他来一针。

或许是他迷迷糊糊之中把脑子里的抱怨全都从嘴里抖了出来,又或许冬兵能听见他毫无生气的躯壳下一直喋喋不休的灵魂,再或许这家伙突然良心发现——总之冬兵终于停止玩他烧柴生火的过家家游戏,把注意力分给了自己。

他清了清嗓子,声调还带着那首歌的残韵,说出来的话却不那么动听:“我告诉朗姆洛了,雪停他能来。”

史蒂夫不曾想他张口嘴里就是别的人,没由来的心头火起,回到:“一天到晚喊交叉骨,他是你妈妈?”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冬兵很人性化的翻了个白眼,似乎对这种幼稚的无理取闹相当无语。

随后他站起来,从熊熊燃烧的明亮火簇旁绕过,带起些亮闪闪的火星,就如同潜伏的野兽踏出黑暗,紧身凯夫拉织物包裹下的肌肉曲线随着走动的步伐流畅而有力的起伏。

所幸冬兵并不是走过来干他一拳的,反而变戏法似的从背后卸下个水袋——少说得有三四升的容量——抛到他胸口上:“早上装的雪,现在该化了。”

为了自己干得冒火的喉咙着想,史蒂夫从善如流地捡起来灌了几大口,而冬兵居然就靠着他坐下,表情严肃的观赏他喝水。

这实在太怪了。

史蒂夫几乎被他锁定猎物般的眼神盯得心里发怵,因失血过多而乏力的手指有些抓不住几斤重的水袋,冬兵眼疾手快的抢在他之前托住了底部,还是有荡出来的水花溅到了他的鼻梁和下巴上。

好极了,现在自己在冬兵眼里一定跟抱着奶瓶嘬得满脸都是奶的小婴儿没什么两样。

而使他的心情更加灰暗的是冬兵真的就像个称职的母亲那样,伸手擦掉他下颌上残留的水渍,手法堪称温柔,只是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酷。

史蒂夫不由自主的联想起早前在云杉林边缘碰见的那头落单的成年灰狼,隔了小半个冰冻的湖泊,他看着它仔细舔舐身下猎物的皮毛,像在执行某种神圣的清洁仪式。

这让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希望交叉骨快点出现,速速把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的冬兵领走。

但显然事态总是会朝着事与愿违的方向发展,就比如雪不会停,交叉骨也不会来,他依旧和冬兵这个危险分子一起关在这个空间有限的避难所内,四目相对。

“你还记得我吗?”

为了打破尴尬的气氛,他尝试着和冬兵搭话。

“记得。”

冬兵很快回复到。

史蒂夫其实很想问他所说的记得是仅限于任务对象层面,还是更久远一点的记忆。

但还是别了,让冬兵回想他们上次见面的情形并不是个好选择,至少不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

于是他开始沉默。

沉默是今夜的风林雪山。

两个除了工作没什么交集的成年男性在气氛诡秘的封闭环境内独处时很难找到话说,更何况是他和冬兵,他们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倒不是说他俩间谍与杀手的身份差异,也不是由于什么性格不搭调之类的狗屁理由,而是,该怎么形容呢?

他接触过冬兵的档案,上面记录着那些人对他下达的判决:实验的失败产物、劣质的血清、处在崩溃边缘的精神状态、还有那麻烦的金属臂......

但史蒂夫觉得比起案卷上给人留下的残次品形象,他更愿意将冬兵比作令人趋之若鹜的稀世藏品——他们把他封存在冷冻舱,运送到不同的买凶者手里——上次交易对方开出的价码竟然是宇宙魔方。

史蒂夫原本对这种物化人类的做法嗤之以鼻,但当他真正看到冬兵的时候,又觉得一切如此合情合理,人类总是对高尚的灵魂感到无趣,而偏爱窥探那些血腥味的悲剧与难以解清的纠葛。

冬兵身上破碎的美感正是如此令人惊艳,他就像一朵明明即将凋谢又被人强行冰冻封存起来的珍稀玫瑰,从此活在生与死的边缘。

他们爱看这个。

正如一件落了灰的祖母绿手链再加上一个编造好的旧贵族式的凄艳爱情故事,它的成交价没准就能翻上几倍。

假如冬兵能理解他们为满足私欲而施加在他身上的种种苦难,他一定会用他钢铁的臂膀钳住将他改造成人形鬼魅的罪人们,大声控诉:你们不要我死,也不要我活...

他是如此的与众不同,无坚不摧又支离破粹。

史蒂夫再一次在心里确认到,他和冬兵本该是两个世界的人。

但如今他们却在寒冷的气温中靠在一起,冬兵那只人类的胳膊时不时贴在他的手臂上,就算史蒂夫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他也该感叹上天的安排是如此玄妙,诡谲难测的命运独独将他们流放到茫茫雪原,方圆百里荒无人烟,只有最古老原始的林海与呼啸的白色风雪,一切都干净通透得仿佛足以洗清身上所有罪孽......

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冰封伊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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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上寒假上山拍的...我永远爱雪山

 

 

 

 

 

 

 

 

 

 

 

 

 

 

 

 

 

 

 

 

 

June
13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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